古代没有“奶粉”, 婴儿没奶吃怎么办?

中国“奶粉”出现于元代，意大利马可·波罗《东方见闻录》中有记述。1217年，成吉思汗西征花辣子摩，需要穿越可吉尔库姆沙漠，大将慧元发明了“奶粉”。这种粉末状奶制品，其实是一种军需物资，并不是现代意义上喂养婴儿或日常生活使用的“奶粉”。世界上最早的“奶粉”出现于1805年，法国人帕芒蒂伦瓦尔德建立了奶粉工厂。中国最早的奶粉工厂建于1953年，是苏联援建的国家“一五”重点建设项目。严格地讲，中国古代实际上是没有“奶粉”的。

盛唐女俑

古代没有 “奶粉”，婴儿喂养怎么办?当然是母乳喂养。明代李士材《雷公炮制药性解•人部》载：人乳“味甘，性平无毒，入心肝脾三经，主健四肢，荣五脏，实腠理，悦皮肤，安神魂，利关格，明眼目，久服延年。” 母乳喂养的重要性，古人有着足够的认识。

讨奶桶

但母乳不足的现象总是常见的，旧时女子出嫁时，嫁妆中便有了“讨奶桶”。这种鹅形木器，有预祝女子早生贵子的寓意，实用功能就是供奶水不足的家庭，向邻里奶水富足的人家讨要奶水，让婴儿“吃百家奶”长大。

婴戏图绢本设色

讨要奶水，是平常人家的行为。富裕殷实的大户，则会雇请有奶水的妇女帮助喂奶，这就是“乳娘”，也称奶妈、保姆、奶姥、嬷嬷、嬷媪、阿母、奶子等。《礼记》曰 “士夫之子有食母”，“乳娘”的出现最迟是汉代。大户雇请的乳娘，与家中的丫鬟、奴仆不同，稍有地位，也受到尊敬，毕竟关系到下一代问题。晚清重臣曾国藩家就雇请有奶妈，奶妈去世后，曾国藩亲自为其撰写挽联：“一饭尚铭恩，况保抱提携，只少怀胎十月；千金难报德，论人情物理，也当泣血三年。”

仇英仕女婴戏图

皇族对乳娘更为重视，明代司礼监在皇城东安门外设有“礼仪房”，俗称“奶子府”，常年养有多名乳娘供皇家备用。《明宫史》载：“每年四仲月选乳妇，生男十口，生女十口，月给食料，在奶子府居住。及报生皇子，则用生女奶口，生皇女，则用生男奶口。”《宛署杂记》曰：“奶子府隶锦衣卫，其制每季精选各里良家妇，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四十名养之内，曰坐季奶口。别选八十名籍于官，曰点卯奶口。季终则更之。”有钱有权，就是这么挑剔任性。

北京东城灯市口西街（原奶子府）丰富胡同19号，老舍故居

明代皇帝嫔妃生育子女一般都不自己喂养，而是乳母（乳娘）哺养。接受任务的乳母，便由奶子府进入内宫。“母”有尊称的意思，这些年龄十五到二十岁之间刚生育过而且奶汁充足的妇女，往往“一朝入选，终生富贵”，甚至获得殊荣，最著名的就是天启帝朱由校的乳母客氏。

婴戏图 团扇片

客氏即客印月，北直隶保定府侯二的妻子。侯二又叫侯巴儿，所以客印月又叫客巴巴。万历三十三年（1605年），就在客印月生下儿子的时候，来了一帮各级“领导干部”。这一年是个喜庆之年：皇家大喜，王才人生下了朱由校。为了保证这个喜庆的果实，全国上下层层海选。体检、政审过关，也是客印月实力雄厚啊，所有的资深评委都为客印月这个中国历史上名副其实最“胸狠”的女人按了绿灯，客印月成为年度总冠军，顺利当上了乳母。

高风画作

客印月在宫中的表现是十分出色，丈夫去世了，她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。对一个女人来说，死了男人比死了爹妈还要重要，但就是坚持以工作为中心。客印月的本职工作是奶孩子，孩子的身体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经她喂养的朱由校，绝非一个大头娃娃，而是身体健壮，智力反应正常——成年的朱由校心灵手巧，对制造木器兴趣极浓，凡刀锯斧凿、丹青髹漆之类的木匠活，他都亲自操作，并且经常加班到深夜。

婴戏图 立轴 设色绢本

数年如一日，家里死人都不请假，客印月为国（皇）家而奉献，国家总该有所酬谢，否则这东家也就太黑了点！给她点什么呢？皇家的土特产只有两样：银子，“帽子”。除了这两样，真要送她吊带衫，那还真要动外汇。

明 夏葵 婴戏图卷 局部

客印月最后被封为“奉圣夫人”，很多人很眼红，实则无可厚非。这无非是张奖状，一种政治荣誉，是一个文件就可以解决的事，与她的贪恋实在没多少关系，甚至无所关联。天启皇帝在落实客印月政治待遇的同时，主动落实了她的生活待遇。要说这客印月，生活待遇也太高了，谁都情不自禁地眼红了——后勤服务人员几百人，一环以内（宫里宫外）别墅数栋，还有公费配置的一次性空调（夏天的冰块，冬天的木炭）。

明 夏葵 婴戏图卷 局部

按照规定，朱由校长到六岁，客印月的“聘用合同”就应该到期。找了一个满意的临时工，东家很高兴，多给她一点一次性补偿，赠送一份养老保险，或者看在丧偶的份上，让她回老家又于心不忍，安排她到其他领导岗位就业，也不算为过。但问题是，朱由校十六岁了，客印月还在宫里。

明 夏葵 婴戏图卷 局部

为什么还在宫里？别欺负人家女同志，她就算有什么过高的安置要求，也不是由她说了算。皇宫，是中国唯一不存在上访的地方。但客印月确实完成了官场上的高难度工作：她帮助魏忠贤整倒了魏朝，又帮助魏忠贤打倒了王安，完成了内廷的新老人事交接，让魏忠贤成为新党的党魁，官场权力争斗中新的一极。

明 夏葵 婴戏图卷 局部

客印月为什么能干成这等大事？原因有点黄。关于客印月的野史，流传甚多，并且涉及国家最高领导人的隐私问题。有史称客印月每日清晨进入天启皇帝寝宫的乾清宫暖阁，侍候天启皇帝，每至午夜以后，方才回返自己的宫室咸安宫。《甲申朝事小纪》记载：“道路传谓：上甫出幼，客先邀上隆宠矣。”也就是说，天启皇帝刚刚懂男女之事，这个做奶妈的主动引诱他，使他以后没法离开客氏。《甲申朝事小纪》只是一本清初笔记，著者不详，乃一家之言，未见正史有证，并且人家又加了“道路”二字，你跟他“跪求种子”都没用。以一个不知道真相者的话说服自己，或教育别人，都不是治学者要干的事。所以，连《甲申朝事小纪》这类野史也不予采信。

宋人婴戏图

在熹宗心目中，客氏远远超出乳母的概念，是集各种女性角色于一身的不可须臾或缺的伴侣，这应当是毫无疑问的。野史上说客氏长得很漂亮，面似桃花，腰似杨柳，性情媚惑，态度妖淫，这些也都不太重要。重要的是客印月足够“胸狠”，而朱由校从小经历曲折，一直备受冷落，缺少父爱和母爱，成为始终长不大的孩子，一辈子在心理上断不了奶，生活上离不了奶，长到十几岁了还要吮吸客印月的奶汁，抚摸她硕大的乳房，不理朝政，终日嬉玩——这一点，很有一些心理学上的支撑，可视为社会科学。

古代儿童

最终的客印月死于非命。《明季北略·客氏出宫》载：“熹庙既崩，上命归私第，客氏五更衰服赴梓宫前，出一小函，用黄龙袱包裹，皆熹庙胎发痘痂，及累年剃发落齿指甲等，痛哭焚化而去。”

韩熙载夜宴图（局部）

《明通鉴》亦载：“先是大行皇帝崩，客氏将出外宅，于五更赴梓宫前，出一小函，用黄色龙袱包裹，皆先帝胎发、痘痂及累年落齿、剃发，痛哭焚化而去。及是，诏赴浣衣局掠死，籍其家。良卿、国兴、光先皆弃巿，家属无少长皆斩，婴孩赴巿有盹睡未醒者。人以为惨毒之报，莫不快之。”

王可伟绘画

这两则记载，高度雷同。不敢雷同的是，我们似乎又在幸灾乐祸的“快之”二字中，读出了客氏的真情，官家的寡情——不是她自绝于领导，而是领导自绝于她：她能左右的皇帝死了，她不能左右的皇帝来了，她人生的故事情节中，连个过渡段都没有。客印月绝非十全十美，但也绝非十恶不赦，一个家庭妇女当道的家庭可能是好家庭，一个家庭妇女都能搞乱的政府焉能是好政府?

明代绢本水陆画《天妃后土》